小试锋芒——读《朱颜记》有感

易动映红

      最近，得到涪陵新锐作家亦虹先生的《朱颜记》。读来很是享受与欣喜，好像是划着一叶轻舟，游曳在一条两岸树木葱茏、四季芬芳、景色优美却又有点感伤的河流上，让人流连忘返，不想上岸。对于读者来说，无疑是一次愉快的寻“美”之旅。
        亦虹的散文几乎每篇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记，或是语言的美质，或是技巧的娴熟。通常看书，喜欢拿笔勾画一些段落，有些更好的段落，甚至要抄写一下。这本书里的很多篇目，我都是这样学习的。
         有人说“文学就是一个人经历”。作者的童年是在乡下渡过，乡村少年的艰辛生活，给作者留下深刻的记忆。例如在《少年锦事》里，写跟随继父去上公粮：
       “继父挑着担子，我用背篼，一个上午下来，肩膀是深深的勒印。…………最难熬的是后半程，人仿佛虚脱了一样，脚步疲软，一粒粒汗珠滚落在青石板上。有那么一瞬间，恨不得一头栽下去”。
        大凡乡下少年，对书的渴望是城市孩子难以体会的。作家莫言、贾平凹都写过这方面的经历，亦虹也不例外：
        “挣到人生的第一笔钱是在冬天。村里的菜厂雇人穿菜，穿一百串一块五角。穿菜用篾丝，遇到块头大的青菜头篾丝穿不过，就得用铁钎子打孔，力气不够，往往捧在胸口使劲。冬天，青菜头结霜，冷浸刺骨，不大一会儿手指就麻木了，红得像春天的胡萝卜。想到即将挣到属于自己的钱，心里却是暖和的，那一排排站立在书架上的书仿佛在轻轻呼唤我，常常，我穿着菜头，不知不觉笑出声”。
      读到这些段落，几欲泪下。对于写作的人来说，苦难是一笔财富，也是痛苦和磨难。这样的人生经历，与作者敏感天性、才气结合在一起，能写出感人肺腑的好文章，那是必然的。
       一个人的经历不仅是表面的，还有看不见的心路历程。写作不仅是替民族和时代保存一份记录，也是与自己的不断和解。在《病树前头万木春》里，就是作者与继父的一份和解。因为三岁丧父，六岁有了继父。由于继父自己没有生养，加上性格暴烈，给作者敏感而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伤害。直到继父年迈住院，在疾病面前变得懦弱而顺从，对作者有了信赖与依靠，终于涌出天然而又稀少的父爱，叫出“幺儿”这个爱称，这是一份深情的告白。这个自然的转变却让作者觉得很突然，不能接受。但他能写出来，其实已经与继父、与童年的那份苦难记忆和解。我们只有放下心中的包袱，才能不断地向前，才能走得更远。为了走向新的人生，就必须学会放下与释然，这既是与自己的和解，也是对逝者的宽宥。
        亦虹的文字朴实，简洁，细腻，词藻不华丽、不堆砌，文风唯美，颇受中国古典诗词的浸润。他从中国的古典文学里吸收了大量的营养，转化为自己的语言时，信手拈来，取舍从容，游刃有余，自然地从笔底流出。读着这些篇章，好像在与作者结伴而行，徜徉在中国古典文学的海洋里，不仅是美的享受与熏陶，还能激励我们对古典诗词的兴趣。比如《今天为你读诗》，他分别选用“春眠不觉晓，处处闻啼鸟”、“郎骑竹马来，绕床弄青梅”、“新丰美酒斗十千，咸阳游侠多少年。相逢意气为君饮，系马高楼垂柳边”、“人约黄昏后，月上柳梢头”、“壮年听雨客舟中，江阔云低断雁叫秋风”、“白头搔更短，浑欲不胜簪”代表人生的五个阶段，写尽人生的五味杂陈。尤其是童年阶段，把“春眠不觉晓，处处闻啼鸟”化解成一首优美的散文诗：
     晓梦初醒，风雨已驻，鸟啼花香。
        寻常院落里，潺潺小溪傍，木格窗户外，阁楼屋檐下，桃花李花一片缤纷，我们嫩嫩的小手，一朵一朵拾起，嘴里练习着刚刚学会的数字：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 ……
        花朵上，晶莹的雨水犹在，凝结成珠，仿佛我们不染尘埃的童心。
       你蓬松着头，你惺忪着眼，抬头天青云白，成群的鸟儿唱着好听的歌曲越过头顶。那只归雁，孤独，却也那么好看。
       池塘涨水了，小草拔节了，花儿盛开了，入眼处全是一派春光。
以上段落，可见作者功力非凡。
        《朱颜记》是一部散文与小说的合集，以上是我通读散文部分的感受。就散文这部分来说，作者在写作的题材和范围上，稍嫌狭窄。近日读到中国人民大学教授郑也夫的《为何大部分中国学者的作品无趣？》一文里说，中国大部分学者写的东西很无趣，很多文章读不下去，其实这也是中国文坛的普遍现象。他建议我们看书要杂，不妨多读经典，从经典里吸取营养；不妨多读史书，增加历史感。有了历史感，我们看事情就有纵深，不单薄，不孤立，还能拓宽我们的视野，增加我们写作的题材和切入点。
       一个作家，不仅要关注自己和内心，还要关注天下苍生，热爱自己脚下的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。我觉得作为一个涪陵人，还应该多读我们涪陵的地方史、地方志，多了解我们的地方文化，这样有助于提升我们的家国情怀，让我们拥有更广阔的胸襟。
       亦虹是一个有生活经历，有文学品味与文学追求的人。我期待他在未来的岁月里，有更多更好的厚重作品呈现。

烟哥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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